放春节假了，盛宁定的是火车票，之前念书虽然也是坐火车，但都错开了春运高峰期，这一次，盛宁算是亲身体验了什么叫做被挤扁的感觉。
火车站满是人，人一多，什么味道都混杂在一起，恶心的臭味，盛宁甚至感觉到这味道是粘腻的，牢牢附着在自己身上。幸好盛宁是一身运动装，不过也是浑身不舒服。
盛宁买的是卧铺票，至少不用像硬座车厢那般，放脚的地方都被行李占满了。
回到金晨，小姨就一直拉着盛宁问长问短。都怪盛宁平时很少打电话给小姨，小姨也不好总是打电话打扰盛宁，平日里牵肠挂肚的，见了面自然是不会再放过询问的机会的这些问题好像是攒了一箩筐。
盛宁一身疲倦，但是不得不一一回答。小姨这份关爱，不会随着年岁增长而减少，怎么有愈发增加的趋势呢？
秦羿又不回来过年。少了他的春节，总归不像是一个完整的家。盛宁心里发酸，什么才是完整，早就不完整了不是吗？
小姨的家，多她一个，只是锦上添花，少了秦羿，才是真正的不完整。
哥，自己一个人在异乡过年是什么样的感觉？记得你以前在H市工作，就算再忙都会回来过年，因为你说，看着H市张灯结彩，一派年味，心里就油然生出回家的念头，这是天性的召唤。那如今呢？你的天性有没有在召唤你？你会不会每逢佳节倍思亲呢？
年夜饭，秦羿还是没有回来，饭桌秦羿的位置上坐了燕珏。
燕珏在金晨一家酒店当前台招待。三个月不见，燕珏已经褪去刚刚到金晨时的土气和稚气，甚至那些不屑、傲慢的不良少女的气息也淡去，只剩一副淡定、干练的模样，这份成熟内敛，是盛宁都不曾有的。
席间，燕珏虽然有些不自在，但是言行举止倒也礼貌得体。刚回到家，盛宁就听小姨说，燕珏这是第三份工作了，前两次因为脾气太冲，吃了不少亏，现在总算学聪明点了。
吃完饭，盛宁和燕珏看了会春晚，就没了兴致，两个人齐齐进了屋。
“燕珏，你平常有来玩吗？”其实盛宁是明知故问，但苦于没有话题聊，只能用这么干巴巴的问题开头。
“偶尔过来。”
“那你这几天忙不忙？要是不忙，我找你去逛逛吧！”
燕珏摇头：“我们有个同事突然辞职，人一少，我就要顶班，休息时间也就少了。”燕珏本来就没有所谓的春节假期。
“哦……好吧。没事，要是下班了，就过来吃饭。”
燕珏淡淡地点头。
砰！砰！砰！
天空中绽放开一朵朵大大的烟花。“我们看看去！”盛宁就往阳台走去，燕珏也跟着。
“好漂亮！”盛宁惊喜地笑道。燕珏看着大朵大朵的烟花，不由感叹：“真的好美！”
尔后，燕珏说：“不过，金晨的年，都不像是年。”
盛宁转过头，“为什么这样说？”
“我在家，没有那么大的烟花，但是每一家都会准备很多东西过年。可能是农村没钱，孩子们都期望可以过年买新衣服、好吃的。我们过年也会做很多好吃的。”燕珏想起在家时，准备过年期间，村子里满是香味，食物的香味。而金晨，除了一些精美的装饰，就再也没有什么能让燕珏感觉是过年的东西了。
“原来是这样。那你是想家了？”盛宁打量着燕珏。
燕珏深吸了一口气，“没什么想不想的，只是这个时候，自然就想到了。”盛宁分辨不出燕珏眼神中的情绪。
“表姐，你为什么不在金晨工作，要到H市去呢？”
“在H市读大学，就顺便在那工作了。”
“可是在家不是更好吗？”燕珏幽幽地望着盛宁。
“那你不也是不在家？”
燕珏偏过头，“那不一样，金晨的条件好一点，我在家哪有这样的工作。”
在村子里呆在只能是种田种地，燕珏不想一辈子都做农民，在家的日子清闲自在却也辛苦，耕田种地不是件容易事。“姐姐考上大学了，以后肯定也是在外面工作，我不想在家。”
“也是。你有你的想法，挺好的。我想进出版社工作，金晨没有，所以就留在H市了。有时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。”盛宁勾了勾唇。
燕珏不由点头，自己被炒鱿鱼两次，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？
烟花在夜空中尽情绽放，一瞬就落下，下坠的烟火一点点被黑夜吞噬，消失不见。
盛宁的手机一直在响，都是些拜年短信。刚开始还一条条回复，后来太多了，一看就是群发的，也就懒得回了。
午夜钟声响起，新的一年到来了。盛宁的手机应着春晚里的倒计时响起。
是赵承均打来的。
“喂？”
“喂。盛宁，新春快乐，新年大吉。”
“谢谢，也祝你新年新气象，好事连连。”
……
两个人聊了几句，也就挂了。
第一个拜年的电话竟然是他打来的。不过想来也正常，盛宁都没几个十分要好的朋友，大家也知道盛宁习惯早睡，不打电话也是为盛宁考虑。
尔后，是秦羿从美国打来电话。
“小宁，新春大吉！新的一年越来越漂亮，万事如意，早日找到白马王子。”
盛宁听到这，笑了，“哪有什么白马王子？你赶紧回来倒是真的，小姨成天念叨，我耳朵都快起茧了。”
秦羿道：“估计还有些时间，在这边念书真的不是可以马虎的。老师一否定，不管我做了多少，都要重来。”
“你之前在T大不也很认真，我知道你的，是你自己精益求精，老师这不是顺着你的意嘛！”
“那是！我哪像你这么懒！”
“哎，不要给点阳光就灿烂哈！我把手机开免提，你和小姨姨丈拜年吧！小姨姨丈！是哥的电话。”
“爸妈，新年好！恭喜发财，身体健康，万事如意！”
“好，新年快乐！”
小姨音调有些高：“我说秦羿，你怎么能过年都不会来呢？两年都这样！你真的是太不像话了！”
“妈，这一来一回，机票都好几千，我在专心念书，不是玩。”
姨丈忙道：“就是，等他毕业了就回来。你要是想去美国玩一玩，我们一起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？”
“好呀！妈，你们和小宁三个一块来，我带你们逛逛。”
盛宁笑道：“就是嘛，小姨，哥又不是小孩子了，你就不要成天担心这担心那的。”
小姨本来就不是真的生气，见他们这样一说，就平复了。“那你自己一个人，好好照顾自己，要是没钱了，一定要说，功课那么忙，就不要为了生活费去打工了。”
“妈，我有分寸的。”
姨丈搂着小姨，温柔道：“孩子长大了，知道自己要什么，你就不要太担心了。”
第二天，盛宁也只给自己要紧的朋友打电话拜年，连群发短信拜年都懒。那些不太联系、不打紧的人，自有其他人会给他们祝福，少我一个不少，多我一个不多。
过年自然是吃了睡，睡了吃。除了陪秦羿的奶奶说话，盛宁几乎没有正事可以干了。
过了年初三，燕珏更是觉得金晨的年味着实淡。在家时，村子里满是炮仗的味道，有些刺鼻，但燕珏却无比怀念那味道。
正月初四，何清语带着些礼品来拜年，小姨甚是欢喜。
“清语真是越来越漂亮了！”小姨眉开眼笑的。
“哪里！阿姨你才是越来越年轻了！这衣服真好看！真有眼光。”
“是吗？这是小宁买的。”
盛宁笑道：“小姨，清语可是学服装设计的，她说好看，就是真的好看，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吧？”
小姨温柔道：“是，是。那你带清语先坐，我做饭。”
何清语埋怨道：“你都一直窝在家，叫你去同学聚会都不去！要见你一面，我还得亲自登门拜访。”
盛宁轻轻摁住何清语的肩膀，推着她往沙发上去。“我这不是刚刚放假嘛！工作了，哪有这么多假期。我一回来，就不想出门，这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何清语白了盛宁一眼：“还说！以前你大一大二放假还是很愿意和我们一起出去的。”
盛宁笑着拿起桌上剥好的柚子，“来，吃柚子。”
同学聚会，究竟是在消耗过去的记忆，还是现在与过去讽刺的比较，还是时间流逝的见证以及自我不断的提醒？盛宁不知道，她只知，一次两次尚且新鲜，有些新鲜的事想要和老同学、好朋友分享，但是次数多了，难免话题重复，聚会也就越来越流于形式，只是一群无聊的人聚在一起做一些自认为能增进感情，其实事倍功半的事。
何清语没好气地说：“我毕业典礼你没去，这次比赛你再不去，我就真的不理你了。” “好，一定去，这样行了吧！我的毕业典礼你没去，真是不公平。”盛宁委屈的说。
“那时我不是要去北京一趟嘛！真是对不起。”
盛宁笑道：“好啦！不说这些了。”盛宁自知何清语待自己是有多好，只是分隔两地，不能时时事事都替对方考虑，这一点，她们俩都明白，这也是无可奈何。
何清语在，自然是要吃了晚饭才离开，晚饭很早，下午五点开始吃，六点就结束了。其实大家都没吃什么，关键是围在一起说说话。
“清语，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？”小姨问道。
何清语答：“我已经申请了几个欧洲的学校，要继续读书。出来工作了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，就想多学点。”盛宁虽然已经听何清语说过，但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。欧洲，又是欧洲。外面的世界真的有这么好吗？值得你们一个个都往外跑？
姨丈赞许地点头：“清语历来成绩就很好，小宁说你的英语特别好，这样看来，申请学校是十拿九稳的事。”
“其实我是想出去走走，欧洲的时装的确比国内要好，所以是借着学习的名义去的。”
何清语能兼顾学习和娱乐，和苏砚很像，但是苏砚更注重玩，何清语倒是偏向学习。何清语在大学期间，自学了意大利语和法语，只是因为喜欢时装，追求时尚风潮，仅有英语这一门外语是不够的，这样的努力，苏砚是做不来的，盛宁的英语更是命门，更别说去学其他语言了。
有何清语在，盛宁就不用说话，只是听就好。
小姨惆怅道：“现在的孩子都是一心往外面跑，秦羿是这样，小宁也是这样，现在到你也是这样。唉，管都管不住。”
盛宁和何清语对视一下，无奈地夹起菜——
“来，小姨，吃菜。”
“来，阿姨，吃菜。”
姨丈看到这两个女孩同步的动作，相同的神情，笑道：“你们真的很像亲姐妹。”
小姨转忧为喜，“是呀！所以清语你要多来我们家玩。”
吃过饭，天还没黑，盛宁送何清语去搭公车。盛宁往回走时，赵承均打来电话。
“喂？”
“盛宁，你那里有月亮吗？”盛宁听赵承均的话，似乎是有些喝醉了。
盛宁抬头，环顾天际。一抹细细的月牙悬在西边的天空中，边上还有一颗很亮的星星。
难得金晨有这样的好天气。
“有。在西边呢，就一点点。”
“我高中是念理科的，不懂月相，但是刚刚看到这么美的月亮，就想着要告诉你。”赵承均的话的确带着浓浓的醉意，但还能用“月相”这个专业词汇，想来还是没有醉糊涂。
“嗯，月亮下边还有一颗很亮的星星。”
赵承均没有说话，只是沉重的呼吸声传来，盛宁问：“赵承均，你还在听吗？喂？”
“盛宁，我想你……”
盛宁听到这样的话，不知怎么接下去，只是盯着那月牙，一动不动。赵承均说了那句话，就没有再说下去了，盛宁回过神来时，手机上显示通话时长为15分钟，盛宁不管赵承均究竟有没有在听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。
深蓝乌黑的云零零散散地飘在天空中，天色将暗未暗。晚风吹拂，树叶沙沙作响。那月牙是泛黄的白色，浅浅一抹，就这样浮在天空，好像风再大一点，就会把这月吹下来。
盛宁就像游魂，走回了家。
情人节，也是元宵节。盛宁有些坐不住，时不时就盯着手机发呆。是在等谁的电话吗？盛宁自己都搞不清，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？期待赵承均的电话吗？
燕珏之前说情人节这天休息，于是就过来了。
“表姐，你不出去吗？”燕珏看盛宁只是懒洋洋地窝在沙发，手上拿着遥控器，但是眼睛好像没有聚焦。
“不出。”燕珏看盛宁一身家居服，真的没有要出门的意思。
“表姐，你没有男朋友吗？”燕珏疑惑不已。
“没有。”盛宁看着燕珏瞪大的眼睛，“怎么，很奇怪吗？”
燕珏愣愣地点头：“你这么漂亮，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？”盛宁轻笑：“我也不知道，估计是我太懒了，都懒得出门，没认识几个异性，自然就发展不成男朋友了。”
手机信息铃声响起，盛宁赶忙抓起茶几上的手机，一看，却没有信息。燕珏看盛宁如此急切，尔后又好像很失落，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表姐，是我的信息。”
盛宁顿了一下，尴尬道：“哦……”燕珏难免不会多想，狐疑地看着她：“表姐，你在等电话、等信息吗？”盛宁苦笑：“没有，没有……”
燕珏看盛宁这样魂不守舍的，肯定是有事，也不再多问，就和她聊一些琐事。
盛宁是在等吗？不是吧。但是为何这一天电话都没有响过，盛宁却有些怅然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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